他应该杀了所有人,然后独自奔向日落。

Not Today

Not Today

 

 

CP 涉及   Rookey     羞水      史喻 

 

 

※  杰克爱竟然还知道在NBA休赛期(划掉)回来打LPL。

※  OOC有,全员弟宠有,带新队友TES和RNG玩。

※  Catch Me If You Can先欠着。

※  我记得哥哥的微博叫WooHyun,不知道汉字就音译成姜优铉了(都是人设,大家不要在意。)

※  全文2W+慎入

 

 

青年被蒙住双眼跪在地上,有人不疾不徐地一步一步走近,然后他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响。

 

对方的嗓音仿佛经过什么处理,让人分辨不清:“承録,你太心软了。”

 

枪响。

 

他猛地睁开眼睛,忍不住大口呼吸着空气,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男人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等姜承録冷静下来后才递了一杯新的温水过去:“好些了吗?”

 

姜承録没有碰那杯水,他冷冷地看向对方:“嫌我睡得不够久?”

 

对方叹了口气:“我们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所以呢?”

 

“很抱歉,我们不能接手您的委托。”

 

“原因。”

 

“虽然不能告诉您,但是作为个人,我想推荐一位比我们更合适的人选。”

 

“名字。”

 

“您可以在一家叫Not Today的甜点店找到他。”

 

姜承録离开后,男人一边把资料丢进碎纸机一边拨通了电话:“给你介绍了笔大单子。”而那头意外地沉默许久,他皱了下眉:“我记得你最近并不忙。”

 

“……我不是自由人了。”

 

“什么时候签的?”

 

“就这两天。”

 

“需要我和他们打个招呼吗?”

 

“不用……既然是你介绍过来的,自然要给个面子。”

 

“那你自己小心。”

 

“OK。”

 

一辆低调的黑色Cayenne Turbo停在无人问津的甜点店门口,姜承録推开门走进去,风铃声清脆地响了几下。一个年轻人趴在柜台上小憩,阳光从玻璃外照进来,落在他白净的侧脸上,姜承録站了一会儿,那人的眼皮才颤了颤,继而伸了个懒腰。

 

是个相当年轻的小家伙,他用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睛看过去,然后笑眯眯地同男人打招呼:“你好,姜承録。”

 

男人打量了一下对方,甚至怀疑他成年了没有,小家伙看出了姜承録的质疑,他一撑吧台,利落地翻过来,同时从后腰抽出匕首,准备给这位瞧不起自己的雇主一个“见面礼”。然而姜承録似乎只是惊讶了一秒,随后立马看穿了他的动作,率先撤步,并且拽住了少年黑色的围裙带,抬脚就踹了过去。

 

“没想到,你真的有两把刷子。”小家伙闪躲的速度十分惊人,不像是普通人出身,“避免你砸了我的店,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下比较好。”

 

“喻文波,是个保镖。不过,从现在起,是你的保镖。”

 

“价格。”喻文波知道这人的母语不是中文,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未免也太高冷了吧。

 

“等你活下来了,再交钱。”少年绕回吧台内侧,从展示柜里拿出一个小蛋糕,“S市这边你有准备住处吗?”

 

“没……”

 

“那就先去我那儿。”喻文波把小蛋糕一下子塞进嘴里,然后推着青年走到店外。姜承録看他随手把写着OPEN的木牌翻到CLOSED那一面,门都没锁。

 

“哇,这Cayenne也太酷了吧!”小家伙像是只嘴里塞满坚果的松鼠一样绕着车转了几圈,嘟嘟囔囔,“没有准备住处,倒是先买了辆新车……”姜承録无奈地摇摇头,把车钥匙递过去解释道:“这是把你介绍给我的那个人送的。”

 

喻文波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气呼呼地把蛋糕咽下去,踢了脚车轮:“万恶的资本主义!”

 

“谁说不是呢……”姜承録的语气有些苦涩,小保镖用余光看了看,他读过姜承録的资料,姜氏集团即将换任,而他身边的这位二少爷打小对从商没什么兴趣,所以两位继承人里面姜家大少爷,姜优铉很明显占了上风,继任仪式在五个月后,他的那位“好哥哥”看在血缘的份上,只要姜承録熬过这五个月,他就可以活着回去当他的二少爷。换句话说,这个五个月里面,姜承録会不会不小心“出什么事故”,可就说不准了。

 

气氛眼见地低沉下来,喻文波戳戳那辆Cayenne,故作夸张地皱了皱脸:“但是我的车也不错,你等着。”紧接着,姜承録就看见少年从甜点店拐角的后巷推出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会骑吗?”对方一脸期待地看向他,姜承録呆呆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喻文波夺过了卡宴的车钥匙,顺势将自行车的车把手就塞进了他的手里:“这个我先替你保管,我们低碳点回家。”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穿着西装的男人用自行车载着一个嘴角还留着蛋糕屑的小家伙穿梭在S市老城区的各个街口。

 

午后的阳光异常耀眼,而姜承録抑郁了许久的心情像是堆积在水泥地上的尘埃,终于因为小保镖的出现,在自行车车轮“哒哒”地碾过后,随风飞起,被吹散至了远方。

 

喻文波的方向感不是很好,但第三次经过同一个街角时,姜承録还是停下了车,不得不考虑对方是不是在耍自己。

 

“阿水哥哥?”花店的一个小女孩儿叫住他们,“你又迷路了吗?”

 

小保镖从后座上跳下来,蹲在女孩儿面前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话多!”女孩儿偷偷瞄了眼姜承録,她凑到少年耳边:“这个哥哥好帅呀!就是跟你的自行车有点不搭。”

 

喻文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起对方,不得不承认姜承録的确有副帅气的皮囊。小姑娘从花架上抱起一朵大大的向日葵,红着脸走到姜承録身边:“送……送给你。”

 

姜家二少爷可从没经历过这个,他中文说的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小孩子,喻文波看着一大一小“对峙”在那里不由得笑出了声。他摸摸女孩儿的脑袋,然后拿起向日葵,替自家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雇主解围:“你姜哥哥还要载我回家,我先替他拿着呗!”

 

“好吧……”小姑娘依旧盯着姜承録,苦口婆心地嘱咐道:“下一个街口你要左拐,然后再右拐,别听阿水哥哥瞎导航。”

 

“好,知道了。”不顾自家保镖先生的“杀人视线”,姜承録笑着点头。

 

喻文波所说的家在老城区的东南角,整栋公寓楼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都是老人。小保镖遇见了,都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介绍说这是来S市看望自己的哥哥,慢悠悠地领着姜承録上楼。

 

进门后,喻文波踩掉鞋子一下子跳到沙发上,抱着毯子打了个滚,惬意地舒着气:“终于到家了。”

 

姜承録礼貌地说了句:“打扰了。”然后帮喻文波落好锁,自觉地找拖鞋。

 

男人找到了一双新的拖鞋,他穿上后走到沙发边上,细心地把属于喻文波的旧拖鞋放在一边,少年盘着腿从沙发上坐起来思忖了会儿,他指指最里面的房间:“那间比我的卧室要安全,但是我推荐你不要拉开窗帘,因为太阳真的又大又晒。不出意外,我会正常去店里上班,建议你每天都送我……唔,我是说,跟在我身边。我看你也没有行李,过会儿咱们出去买几件正常人穿的。”

 

喻文波的态度很轻松,完全没有个保镖的样子,仿佛姜承録真的只是来家里借住的哥哥。少年踩上拖鞋,走到厨房里在冰箱里翻了翻:“要喝点什么?只剩下矿泉水了,看来我们还得买点菜。”

 

发现男人还是低头沉默的样子,小家伙拿了瓶冰水蹭蹭姜承録的脸颊,把人吓了一跳,喻文波宽慰他:“不是打击你,你太高估姜家,也太低估S市了。任何人要想进来,所有的势力都会使点绊子,你哥的人没那么快打通关系的。”

 

“如果他直接雇佣了S市的人呢?”姜承録语气平静地提出了另一个假设。

 

“你有我呀!”小保镖歪了歪脑袋,“S市能被雇来杀你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现在你归我管的。”

 

“所以?”

 

“你可以打听一下。”喻文波那张无辜的脸和他接下来说的话仿佛天差地别,他说:“我要你五更死,没人能在三更动你。”

 

S市的小阎王,喻文波。

 

两个人在家里拾掇了一下,姜承録没熬过少年的抱怨,乖乖地把西装外套挂在了衣橱里,穿着衬衫出了门。

 

头一次逛这种超市的青年推着手推车跟在喻文波后面,喻文波看他满脸新奇的样子有些无奈,但也没嘲笑对方。少年随手拿了一些蔬菜和肉类,一回头却发现那人停住了步子望着不远处,原来是一对父子,小小的男孩儿站在手推车里和爸爸嬉笑打闹着。

 

喻文波叹了口气:“你想坐进去也可以,我来推你。”

 

姜承録微微睁大了眼睛,大抵还是听出了少年变相的安慰,他摇摇头,突然想开个玩笑:“你坐,我推。”

 

“什么?!”喻文波噘着嘴,“你竟然让爷做这么丢脸的事!凭什么!”

 

“过会儿我付钱。而且,明明一点也不丢脸。”

 

喻文波犹豫了会儿,决定暂时向金钱低头,他绝对不是因为可怜姜承録方才羡慕的眼神:“好……好吧……”

 

好在喻文波的体型也不大,坐在里面没有特别不舒服,他指挥着姜承録在超市左拐右拐,像是今天下午那个阳光极好的自行车之旅。

 

两个人有一塔没一搭地聊着,小保镖摸透了点自家雇主动不动就会害羞的性格,老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也不过是因为说不好中文而害羞罢了。

 

到了收银台的时候,收银的小姐姐诧异地看了眼坐在车里的喻文波,小家伙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倏地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涨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跳出手推车,小姐姐就笑着用扫码器对着他的额头“嘀——”了一下,姜承録愣愣,继而也笑起来摸了摸喻文波的头,没让他继续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

 

“多少钱?”与人熟络起来的姜承録简直是个羞切黑。

 

“四千万!”喻文波炸着毛对他小声吼道。

 

“买的起。”男人把卡递给收银员,“就是别的东西大概都不能要了,麻烦您了。”

 

小保镖气得把零食都抱在怀里,像只护食的幼犬,当然最后还是把东西都买了回去。为了报复姜承録,去给青年挑衣服的时候喻文波尽给他拿些奇奇怪怪的配色,结果还是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导购小姐姐把人夸上天了。

 

‘时尚的完成靠脸呢。’喻文波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最后还是选了几件黑白的,毕竟那些花里花哨的颜色他才不想天天看。

 

此后每天,姜承録都会用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载着喻文波去甜点店,晚上回家的时候必然要绕三圈,和花店的小葵或者小葵的奶奶聊聊天再回家。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多月,甜点店门口的Cayenne都落了一层灰。这天,姜承録在后巷把自行车锁好,一走出来就看见喻文波站在车前发呆,他拍拍少年,小家伙摆摆手:“没事儿,我们进去吧,今天教你做Brownie。”

 

下午的时候喻文波把家门钥匙给了姜承録:“你先回去,直接回去,不要绕三圈,也不要和小葵说话,直接回家。”

 

“你呢?”男人看着还在清理多下来的巧克力的少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喻文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儿是我的地盘,你才比较危险。”

 

姜承録只能先骑着自行车回去,他听话地没有绕上三圈,但是在经过花店的时候,小葵大力挥着手叫他的名字,说是新的向日葵开了,要给姜哥哥和阿水哥哥送一支。姜承録一时心软,停下来和小葵说了会儿话,最后才拿着向日葵才往回赶。

 

他等到天彻底黑了下来,突然听见有声音从喻文波的卧室传来,男人警惕地靠在墙边,卧室门被打开,是喻文波。

 

只是,少年此刻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为什么没直接回来?”

 

“我……”姜承録看见喻文波手里紧紧攥着的,是自己今天下午放在喻文波窗台花瓶里的那支,新鲜的向日葵。

 

姜承録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小葵……”他慌慌张张地要出门,却被少年死死拽住了后领,直接摔在客厅的地板上。

 

男人狼狈地站起来,怒视着挡在门口的少年:“让开!”

 

“你不能出去。”喻文波逐渐地冷静了,他很清楚现在的状况,绝对不能让姜承録乱了阵脚,所以少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他们要抓的人是你,现在贸然过去……”

 

“滚开!”姜承録猛地把他按在门上,男人红着眼睛,“喻文波,我看错你了。”

 

“什……”

 

“S市的小阎王,名不虚传地冷血。”

 

小保镖一怔,被姜承録得了空,还没来得及拦,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里。

 

喻文波的双眸藏在偏长的碎发里,他看着落在地上的向日葵嗤笑了一声:“恶人先告状,你倒是挺厉害。”然后也走出了门。

 

姜承録不知道去哪里找,所以只能在老城区里一家一户的排查。过了很久,天都快亮了,他还是一无所获,男人无措地回到花店门口,自责地坐在地上,这时,有个穿着一身黑色的男人怀里抱着什么向他走来,姜承録迎上去,顿时松了口气,是安稳地睡着了的小葵。

 

“你的保镖呢?”男人带着黑色的口罩,姜承録此刻没有力气弄清对方的长相,也没有心情讨论喻文波,他抱着小葵往公寓走:“我不知道。”

 

他身后的男人皱了皱眉,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去。

 

姜承録回到公寓的时候自然没有看见喻文波,那支向日葵被放在了客厅的花瓶里,他把女孩儿抱到自己的卧室,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好久不见了,承録。”说话的男人有着一张与姜承録七分相似的脸。

 

青年帮小葵掖了掖被子,转过身压低了音量:“我们去客厅说。”

 

姜优铉也没有为难他,而是听话地退到客厅,他把那支向日葵从花瓶里拿出来把玩了一会儿:“你的小保镖有点本事,不愧是S市的小阎王。”

 

姜承録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是吗,我不太清楚。”

 

“我以为,你们关系挺好的?”长了他几岁的男人笑起来,“毕竟,他单枪匹马闯到我的人那里大闹了一通。”

 

看到姜承録的脸色变了变,这位西装革履的哥哥更加愉悦地把向日葵的花朵捏紧,又缓缓松开,黄色的花瓣掉了一地:“既然你们关系不怎么样,那我也没必要对他客气了。”

 

“等等……”姜承録意识到是自己迁怒了喻文波,此刻手中那把喻文波给他的公寓钥匙也硌得他心口发疼,但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能再连累他的小保镖了,“你放了他,姜家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很可惜,他并不了解他的哥哥,男人故作思考了一番:“姜家想要进S市,就和他有关。”

 

“我有个提议,不知道承録愿不愿意给哥哥一个面子?”姜优铉把手机递过去,视频里的喻文波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是血,似乎已经不太清醒了,“他好像,很听你的话。”

 

“说重点。”

 

“你和他都能活着,前提是,他得站在姜家这一边。”

 

“如果他不答应呢?”

 

“何必为难哥哥亲口说出来呢?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的。”

 

“带我去见他吧……”姜承録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次该轮到他保护喻文波了。

 

喻文波并不是没有计划乱来的蠢货,更加不是会单枪匹马去抢人的傻子,他只是稍微过去扰乱了一下视野,救人的事情交给别人来就行了。

 

糟糕的是,他低估了姜优铉手下的人数,一方面,他收集的情报里姜家并没有在这方面投入过很多财力,另一方面,这么大的组织进入S市一个月未免太快了些,RNG财团、FPX佣兵团还有其他几方势力哪里会那么轻易容得下别人来S市分肉吃。

 

除非,S市里面有人接应姜家。

 

他蒙着眼睛被绑在椅子上很不舒服,身上的血其实都不是自己的,领队的那个听声音像是个年轻人,也不知道脑子抽的什么疯,非要往他身上倒猪血。

 

在他琢磨着逃脱方法的时候,忽然有人给他松了绑,对方没有松开少年的脚,只是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往前一推,喻文波的脏话还没骂出口就被人扯进了一个发烫的怀抱。

 

“阿水……”姜承録的声音在发颤,可男人抱紧他的双臂却稳得一塌糊涂。

 

喻文波愣在那里,恍惚间他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向来慢热的自己会对姜承録那么轻松地熟络起来,甚至在认识了不过一个月就给与了绝大部分的信任,那是因为他说中文时的口音,像极了那个家伙,那个,从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宋义进。

 

姜优铉说话算话,他把姜承録和喻文波一起接进了自己在S市居住的别墅,别墅的戒备森严,两人相当于被软禁在了这里。

 

姜承録在喻文波检查身体的时候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就算中文发音奇奇怪怪的,也很努力地在表达自己。小保镖故意板着脸装生气,看着姜承録那个样子还是破了功,他笑起来:“别往心里去,我是你的保镖,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男人摇摇头,他把公寓的家门钥匙放在喻文波手里,然后包住了小家伙的手:“你不该被困在这里的。”

 

喻文波没回话,他看向房间外面更远处的姜优铉,以及那人身边高挑的年轻人,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姜优铉无疑是冲着姜承録来的,姜氏集团要进S市根本不需要有他喻文波在,可偏偏现在他们俩都好好活着,而他甚至只受了点轻伤。

 

“别多想了。”姜承録看着他的小保镖眉头皱在一起,不由得有些心疼,“有我在。”

 

喻文波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也是。”

 

姜优铉虽然也住在这栋别墅里,却常常见不到人,他把两个人的卧室安排在了二楼,中间隔了一个书房。

 

暂时放宽了心的喻文波开始好吃懒做起来,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每顿饭都要换着花样吃,姜承録看他那么潇洒自在简直哭笑不得。照顾他们起居的阿姨看这喻文波年纪小小,笑起来又颇为可爱,总是偏心他,午后准备了的水果都比旁人多些。

 

偶然的一个下午,喻文波从一楼端着一碗草莓准备去书房找难得在家的姜优铉套套近乎,却被一阵琴声打断了脚步。小保镖看了眼书房外面站着的年轻人,决定还是先去三楼的琴房瞅瞅。

 

不出他所料,姜承録优雅地坐在那里,干净的指尖或轻或重,有急有缓地落在黑白交替的琴键上,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像是个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喻文波觉得,这才是姜承録该有的生活。

 

男人结束了曲子,一回头就看见了嘴里咬着一颗大草莓的小保镖,他宠溺地笑笑:“阿水。”那天之后,姜承録变得喜欢那么叫他。

 

喻文波吃掉草莓,三步两步地走过去,坐到姜承録的身边,男人侧过头问他:“你想听什么?”小家伙调皮地一咧嘴,把装着草莓的碗放到姜承録怀里:“看爷给你露一手!”

 

他没有想过,还会有再碰钢琴的这么一天。

 

五岁的时候,喻文波遇到了S市首屈一指的钢琴老师,女人很尽责,虽然有时候过于严格了些,但小少年还是很喜欢她。七岁的某天,他第一次学会了宋义进学琴时最爱的曲子,一曲终了,他兴奋地看向老师,希望对方提些建议,毕竟他想给哥哥一个完美的惊喜,抬头的瞬间,只发现了一个漆黑黑的枪口。

 

那时也才十岁的宋义进冲了进来,他抱住自己的弟弟,两个人滚到角落里,那是喻文波第一次听见枪响,只有一声,他从哥哥的肩窝里探出了头,那个收养了他和宋义进的监护人正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枪。

 

女人倒在钢琴上,子弹穿透了她的眉心,七岁的喻文波缩回宋义进的怀里,那个时候,他只知道有哥哥在就可以不用害怕,却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宋义进能那么冷静。直到很久以后,久到宋义进代替了他们的监护人,坐上了那个位子,喻文波才知道,那不是他的哥哥第一次听见枪声,也不是他的哥哥第一次看见死人。

 

喻文波自此再也没有进过琴房,那首《第十四钢琴奏鸣曲》他只完整地弹过一次,可每一个音符却好像被刻在了骨子里,怎么也忘不掉。

 

姜承録站起来给喻文波挪了挪位子,少年抬起手轻笑了一声,指尖渐渐发凉。男人站在那里,他随着琴声意识到,真实的喻文波远没有小家伙表现出来得那么随性。

 

琴声吸引了姜优铉,而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也若有所思地盯着喻文波。

 

落下最后一个音,喻文波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姜优铉的声音适时响起:“没想到承録的小保镖弹钢琴也这么厉害,你是不是也该学一个?”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保镖笑笑。

 

喻文波同样盯着那个年轻人:“你的保镖能抓住我,我却逃不掉,这么说来,还是他厉害些。”

 

姜优铉摆摆手,看向姜承録,继续道:“我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住了,你们,可要好好看家。”

 

姜承録捏了捏拳头,以沉默作答。

 

许是距离那个继任仪式只剩下两个月,那位姜家大少爷确实忙碌了起来。而这一边,喻文波以散步为由,一点点摸清了监控的角度和巡逻的路线,不得不说,姜优铉的这群手下专业得离谱。如果真的全是他身边的那个保镖安排的,那那人必然是个狠角色。

 

又过去了几天,少年实在被关得无聊,只能对着沙发上的抱枕拳打脚踢,姜承録把他拉到了电脑前,说是找到个好玩的游戏。

 

英雄联盟。

 

喻文波挑了挑眉:“你竟然也会玩游戏?”

 

姜承録看着电脑上自己无比怀念的ID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前玩过,虽然挺有趣的,但后来父亲不让了。”

 

“快,开一把看看!”小家伙催促着他,一边笑道:“玩家The Shy,欢迎回到英雄联盟。”

 

姜承録惊喜地看向他:“你也玩过?”

 

“这不废话吗?这游戏当年可火了。”喻文波骄傲地昂了昂头,“爷初中的时候可是被全网吧观摩过的。”

 

他这话不假,初中的时候喻文波迷上了英雄联盟,恰逢宋义进进入高中学业紧张,没那么多时间管他,他每次放学了就偷偷摸摸去那些黑网吧玩游戏。

 

结果有一次回去得太晚,被监护人逮了个正着,叛逆期的少年一点也不想服从管教,等宋义进上完晚自习回来,才看到自家弟弟跪在书房门前,嘴角很明显被打过。

 

宋义进心疼地摸摸喻文波的嘴角:“下次记得回来早点。”

 

“义进哥,等你有空了,我带你一起去玩呀!”没想到这话被门里的监护人听到了,男人走出书房,对着喻文波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挡过来的宋义进脸上。

 

看着自家哥哥被打的瞬间,小家伙愤怒地站了起来,好在宋义进拦住了他,监护人留下一句:“都给我跪在这儿,跪到明天!”甩手回了书房。

 

喻文波做了个鬼脸,转头委屈巴巴地摸摸宋义进的嘴角:“我会记得早点回来的。”

 

“那就好。”兄弟二人牵着手跪在书房门前。

 

姜承録的游戏水平就和他的身手一样,有点东西,即使很久不玩,版本更新了无数次,操作和意识都是储存在身体和本能里的东西,一局下来喻文波被各种知识盲区的操作秀了一脸,只顾着给男人打call。

 

“既然阿水也玩过,要不要搜搜看以前的ID?”姜承録把键盘推过去。

 

喻文波没大在意,随手就把JackeyLove打了进去,他一愣:“该玩家……不存在……”

 

姜承録看出了少年的失望,他摸了摸小保镖的后颈:“要不重新开个账号,我们一起玩。”

 

“好呀。”在男人面前他似乎总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取ID的时候小家伙的动作却顿了顿,他胡乱打了一串字母:“就这样吧,懒得想了。”

 

姜承録透过喻文波那双翻涌过心绪又回归平静的眸子感受到了少年向众人掩埋的心结,他识趣也体贴地替他按下回车键:“都听你的。”

 

开了新账号后,两个人把电脑桌挪到了阳台,在游戏里大杀特杀了一下午,喻文波也把对姜承録的称呼改成了亲切的“Shy哥”。

 

那天晚上,小保镖难得睡不着觉,他光着脚坐到电脑前,打开了英雄联盟,停在好友搜索界面。

 

他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打进去一个名字,Rookie,是宋义进当初的ID。

 

电脑屏幕的光打在喻文波苍白的脸上,他看着“该玩家不存在”这六个字,有些落寞地扯了扯嘴角。

 

喻文波最近总是莫名地会想起以前的事,他抓了抓头发,吐槽自己这样一点也不专业。其实倒也不是讨厌那些回忆,只是太刻骨的东西,会让人变得畏畏缩缩,而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哪怕一点小失误,也会让他和姜承録陷入绝境。

 

十一月,天气转凉了很多,而一个多月没见到人的姜优铉终于在继任仪式前几天出现在了别墅,身边依旧带着那个年轻人。不过让喻文波意外的是,他是来给姜承録过生日的,11月11日。

 

姜优铉和姜承録面对面坐着,摇曳晃动的烛光中,两个人的面孔异常相似,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位保镖对视了一眼,纷纷退场。

 

“这些年辛苦你了,承録。”

 

“哥哥才是。”

 

姜氏集团的少爷说出去好听,他们两个从小做什么都要被父亲约束,更别提什么自由了。他作为哥哥,才拼命地长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帮自己和弟弟摆脱那些该死的枷锁。

 

“马上就要结束了。”姜优铉淡淡地笑起来,“生日快乐,弟弟。”

 

“谢谢哥。”

 

“许个愿吧。”

 

“那……”姜承録双手合十,“我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吧。”

 

两人相视一笑。

 

可他们都忘了,说出来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

 

第二天,喻文波起了个大早,他注意到别墅里里外外的人都被撤走了,姜优铉和那个年轻人也不见了踪影,这里只剩下他和姜承録。

 

姜承録没一会儿也起了床,他看到客厅里的少年有些意外,对方像一把出了鞘的刀,直直地立在那里,锋利得仿佛是要把流通的空气也劈成两半。

 

枪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喻文波立马按下一直放在口袋里的车钥匙,接着飞身躲到吧台后方,避免被打成筛子。第一波火力结束后,少年借助客厅里的家具作为掩体,疾步上了楼,他从床底下拿出防弹衣,二话不说就给姜承録套上:“去后门。”

 

他进到书房,拿走了姜优铉那把一直挂在墙上当做装饰用左轮,然后护送着姜承録从另一侧下楼,去到后门口。

 

姜承録打开门的瞬间,喻文波猛地推开了他,一个侧踢把来人手中的匕首踹出去老远,不料对方还安排了狙击手,为了闪避子弹,喻文波硬生生挨了一脚,整个人撞在了玻璃上,姜承録见他要摔倒,顾不得其他,伸出右手,半搂着人砸了下去。

 

狙击枪的声音却没有再次响起,喻文波立马举起左轮,毫不犹豫地开了枪,子弹直直穿过来人的眉心。

 

后门口这时突然停了一辆积了灰的Cayenne,小保镖看了看姜承録的右臂,上面血肉模糊的,十分吓人,他把自己的项链扯下来,塞到姜承録手里:“去车里。”

 

姜承録捂着右手,坐到了后座。喻文波却停在门口没动,他又按了下车钥匙,车门自动锁上,在姜承録的怒吼里,这辆Cayenne自己启动了。

 

少年做了个深呼吸,他得去帮姜承録吸引火力,虽然那辆车大概率是防弹的,但喻文波不想冒险。

 

黑色Cayenne安全地消失在视野里后,喻文波发现外面的火力也逐渐撤退了,他溜到别墅的地下停车室,用子弹轰开了一辆白色Ferrari458Spider的车窗,幸好宋义进喜欢车,连带着他也一起改装过不少,他敲开控制板,强行打火,启动了车子,跟着Cayenne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抹红色在他不远处漂移而过。

 

姜承録怎么也没想到这辆车能自动驾驶,他攥着喻文波交给他的项链,浑浑噩噩地被送到目的地,一个非常安静的郊区,没有人看守的大门似乎是通过什么识别,给他放了行,最终停在了一家私人诊所的楼下。

 

诊所一楼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姜承録走上二楼,看到最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洪浩轩第一眼就看见了男人手里的项链,他身边的刘世宇一愣:“等……”话音还没落,对方就单手翻过沙发,冲上去,他左手揪住了姜承録的衣领,右手的拳头捏紧,挥向男人的脸部。

 

姜承録也没有站着挨打,他本能地侧过头躲开,男人带血的右手勉强拽住了洪浩轩的左腕,而攥着项链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一块沾血的碎玻璃,但他并没有反击,因为……

 

“别动。”声音有些耳熟。

 

这个说话的人出声前,在场的人都没出注意到。而现在,那个人的枪口正抵着姜承録的后脑勺,对方摊开左手,言简意赅却也不容置喙:“项链。”

 

洪浩轩认识他,主动松开了手,退开几步,对峙片刻后,姜承録还是把项链交了出去。

 

卓定收回枪,默默走到洪浩轩身边,他看了一眼姜承録,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大门紧闭的手术室。熟知自家队友的性格,洪浩轩先开口解释道:“人不在里面。”卓定皱了下眉,依旧没有说话。

 

刘世宇从二楼看过去,发现了那辆熟悉的Cayenne,他走过去拍了拍洪浩轩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然后指指医疗箱,对姜承録说:“要不我先替你处理一下伤口?他们估计还有一会儿。”

 

大抵也看出了对方毫无恶意,姜承録点点头。

 

刘世宇由于自己多年受伤经历而很熟悉这套流程,他故意忽视了身边两个隶属于S市最大安保局TES的A级私人保镖,花了十五分钟才做完基本处理,不过清洗过后,一条又长又深的划口贯穿了整个小臂,伤到了筋骨不说,缝针是肯定避免不的了。

 

楼梯口又传来了脚步声,喻文波的大脑袋探出来,被这么多人吓了一跳:“我滴龟龟,咋都在呢?聚餐又不叫我!”他也受了伤,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不过似乎没什么大问题,起码还能咋咋呼呼地和洪浩轩搭话:“你怎么在这儿?”

 

“我本来打电话约锅老师出来叙旧的,结果锅老师说他在诊所,我还以为他受伤了,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少年接着侧过头,看向卓定:“那左手哥怎么找过来的?”虽然喻文波经常没大没小,面对只不过比他大了几个月的卓定却还是乖巧地喊着哥。

 

姜承録这才想起,为什么对方的声音那么熟悉,是那个时候,把小葵送回来的男人。

 

卓定走到喻文波跟前,抬起手把项链递过去,木木地站在那里等少年接,好像十几分钟前裹挟着杀意拿枪抵人后脑勺的不是他一样:“宋义进说,那个暂时交给我保管。”

 

喻文波听到那人的名字翻了个大白眼,他自然知道卓定所说的“那个”是什么,那条他从小戴到大的项链里有一块特殊的GPS芯片,而信号,只有宋义进追踪得到。卓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那位好哥哥,恐怕早就知道他要进TES。

 

现在,喻文波突然有点不想要那条项链了。

 

洪浩轩见他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好笑地从卓定手里拿起项链,少年听话地偏过脑袋,让自家队友方便给自己戴上。洪浩轩好像继承了他某位好朋友的坏习惯,老是唠叨他:“幸好没被史森明看见姜承録攥着你这条项链的样子,否则你要被念上好几天。”

 

喻文波企图生硬地转移话题,他看向完好无损的刘世宇:“锅老师受伤了?不像啊……”对方摆摆手:“小狗的旧疾。”

 

少年挑了下眉,没多想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旧疾的话,来这么多人?我这一路可没少看见你们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的严君泽在心中感慨了下喻文波的敏锐,毕竟他不觉得洪浩轩和卓定来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些,他笑笑:“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给少年戴好项链,洪浩轩顺手拍掉了对方头上的灰,然后退到了卓定身边,喻文波大大咧咧地走到姜承録身边坐下,轻轻碰了碰男人的手,又左左右右地看着伤口,话却是对刘世宇和严君泽说的:“谁啊,手那么长敢动你们?我看他坟头草都要两米了。”

 

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术室的门就开了,史森明扶着人走出来,简自豪笑了笑:“老了呗,他们就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姜承録自然是知道简自豪的,S市的RNG财团就是这位一手打理的,不过喻文波和这群人好像都十分相熟的样子,这让他有些意外,但细细想来,似乎也挺合理的。

 

见史森明出来了,喻文波急忙拉住姜承録受伤的手:“刚好,你快给看看这个!这家伙的手可精贵了!”

 

简自豪挥挥手,让史森明不用再扶着自己,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这才冷着脸,三步化作两步地走到小保镖跟前,他一点也不关心那只手而是把少年身上的伤口都扫了一遍,确认了没有严重部位后才把视线挪到了姜承録那里:“再被你这么扯下去他这右手可以不要了。”史森明一脸严肃地故意吓唬他,喻文波立马松开了些力气,末了还不忘讨好地笑笑:“那你快给康康……这关乎着爷的饭碗呐!”

 

“呵。”史森明皮笑肉不笑,率先往手术室走,见两人还没动作,“愣着干嘛?带他进来啊,你的饭碗还要不要了?”

 

“要要要!”喻文波催着姜承録起身,两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脾气暴躁的医生后面,“走Shy哥,你放心,别看他那个样子,史森明在业内可是标杆级的,你的手肯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小家伙生动的表情,姜承録的心有余悸总算淡去了些。

 

卓定和洪浩轩打了个招呼,既然喻文波没事,他也该回总部报告一下。洪浩轩瞅瞅刘世宇,简自豪没眼看:“我没事,你们都各忙各的去吧,君泽你也把人都撤了。”几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简自豪看向手术室,考虑着什么。

 

方才史森明给他缝针的时候,突然“嘀——”了一声,医生的头都没抬,手里的动作也没有被影响,简自豪望了望显示屏,是他认识的那群老熟人标志性的Cayenne:“他们怎么过来了?”史森明继续着手里的工作:“谁知道呢……”

 

脚上的伤口还差几针,提示音又响了,不过这次不是一声,而是两声,史森明手抖了抖,一针下去,这个间隙明显大了许多,简自豪叹了口气:“最后几针,不差这一分两分钟的,想看就看吧。”

 

史森明点点头,急忙转身去检查显示屏,喻文波抢来的Ferrari并没有进入这片郊区大门的权限,他只能凑到摄像头附近,因为他记得史森明给他开过人脸识别。显示屏里面的少年浑身都沾着血迹,不过他还能跳着朝摄像头挥手,史森明松了口气。

 

“或许,该给史森明放个长假了……”简自豪不再看着手术室,他喃喃自语。

 

进去没多久,喻文波又灰溜溜地跑了出来,简自豪“嗯?”了一声,少年气呼呼地坐到他身边抱怨:“史森明干嘛对我那么凶巴巴的,爷哪里招惹他了?我明明给他带了单这么好的生意,Shy哥的医药费能够他吃好几顿海底捞呢!”

 

简自豪哭笑不得,有RNG那么大个金主在史森明哪里会缺钱,怕是这个“没安好心”的医生先生总是在喻文波面前装穷蹭饭罢了。

 

“不说这个了,你们怎么回事?”简自豪并没有收到风声说有人要对付姜家,但从喻文波和姜承錄的情况看来并非如此。

 

少年挠了挠头,也十分困惑:“我也不是很清楚,把姜承錄介绍过来的是EDG国属部的人…”

 

“上面有人掺和进来了?”

 

“不像是,田老师说是他们EDG私下里的活儿,和上面没关系。”

 

“你和田野关系倒是挺好,也对,毕竟当初要是你正常警校毕业,估计会进那边。”

 

“别别别,我和田老师是绝对纯洁的牌友关系!”喻文波惊恐地摇了摇手,“我可受不了被上面管成那样,TES挺好的。”

 

简自豪没继续和他开玩笑,他思考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见过姜家其他人吗?”

 

“只见过一个,姜承錄的哥哥,姜优铉。”

 

“他身边,带保镖了没?”

 

“带了。”

 

简自豪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从手机里找出了一份人事资料,递给喻文波。

 

“是他没错,狗爷消息灵通啊!”喻文波看着照片上高挑的年轻人吹了个俏皮的口哨。

 

“别着急,往下看。”

 

然后喻文波就笑不出来了。

 

简自豪疲惫地捏了捏眉间,他对少年重复着资料上的内容:“卢崛,IG刚提拔上来的新人。”

 

距离IG离开S市已经三年了,三年前敌国操纵的爆炸案对IG和RNG都是致命的打击,前者为了保全组织撤离到了外海,而后者因为没有军火背景得以存活,但想要保持原本几乎在所有领域的龙头位置是不可能了。空缺出现之后,EDG国属部、TES安保局还有一些其他的组织都陆陆续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整个S市表面上变得平衡了许多,但暗地里的动作也不可避免出现了激增。

 

IG那群不要命的军火贩在海外蛰伏了太久,以至于简自豪差点真的相信宋义进不会再回S市了。

 

喻文波死死攥紧手,彻底陷入了过去。

 

他十六岁的那年出了件大事,他的监护人死了。少年跑到书房的时候,就看见宋义进淡漠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枪。

 

喻文波的脑子空白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夺过自家哥哥手里的枪,对着监护人的尸体准备开第二枪,宋义进抬手从后面抱住了他,轻轻地安慰道:“没事的,喻文波……没事的。”

 

之后,宋义进正式坐上了IG领队的位子,再然后,他直接把喻文波扔进了警校。

 

小家伙年纪确实太小,训练的时候没少吃苦,但也结交到了一两个贴己的朋友。在一次演习任务里,他认识了当时法医系的史森明,对方大他几岁,马上要毕业了,据说国搜所一年一个的名额就等着他拿毕业证。

 

两个人一见如故又玩得来,熟络后骂起对方来也毫不手软,史森明自然对他也是极好,不然也不会用第一次单独尸检的工资带喻文波出去买衣服。

 

喻文波觉得自己一个特警学院的,没必要穿这种文绉绉的款式,说什么也不愿意试,倒是按着史森明试了好几件,终于找到了件他认为史森明穿着相当帅的衬衫。喻文波站在史森明身后,还没来得及帮他把吊牌放到衣服里面,突然从楼上的某一层传来了爆炸声,人群一下子慌乱地拥挤起来。

 

小家伙飞快地扫过周围的情况,拽着史森明往应急通道狂奔,他们的楼层不高,下到一楼的时候,喻文波还没碰到门把手,一阵巨大的热浪就掀了过来,他本能地把史森明罩在身下,被炸飞的门板狠狠地砸中了他,连带着什么碎石全压了过来,疼得喻文波有点神志不清。

 

耳边好像有谁在焦急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史森明,对方的手抖得不行,但还是坚持在喻文波身上摸来摸去,替他检查伤到了哪里。

 

“别一副我快死了的样子。”

 

“你闭嘴!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保护了!”

 

“什么嘛……未来国搜所的法医同志,你忘了我是干什么了的吗?”喻文波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困,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保护你……可是我的……天职。”

 

失去意识前,他只记得,史森明的声音好吵。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海外了,他联系不上国内的人,宋义进也一直没来看他,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高振宁。对方告诉他,那天不止有一次爆炸,敌国有意安排了人,目的就是要重创S市,IG和RNG首当其冲,都伤亡惨重。

 

“那老宋呢?”喻文波出院的那天,头一次问高振宁这个话题。

 

高振宁看向少年,他很意外,喻文波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委屈和不满,这句话就像是稀松平常的闲聊,稍不注意都能一带而过的那种。

 

“他暂时还不能来看你。”

 

“行叭,我等着。”

 

却没想,这一等就是大半年,而他的哥哥却在他生日那天送了他一张回国的单程票。

 

“宋义进,你什么意思?”那是高振宁第一次看到这样情绪不稳的喻文波,少年像是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你赶我走?你他妈竟然赶我走!”

 

他的哥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喻文波打小就不爱哭,宋义进也最见不得他掉眼泪,可是今天,他面对少年的哭声,连一个拥抱都不敢给,只能站在那里听着对方嘶吼:“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站在你身边呢?”

 

宋义进红着眼睛,让高振宁送他去机场,他告诉喻文波:“再等等……再等等……”

 

少年用手背蹭掉眼泪,苦笑着第无数次回答:“好。”然后独自一人回到了S市。

 

接着的两年里,谁都没有主动联系过谁,喻文波依靠自己的本事单干起了保镖的营生,认识了许多朋友,也结下了不少梁子。但小保镖不在乎那些,他知道,只要他戴着这根项链,宋义进随时都能找到他。

 

喻文波从回忆里抽身,他对于IG的卷土重来并不意外,因为宋义进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和平主义者。只是他有些意外对方选择了姜优铉这个合作伙伴,并且按照现在他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姜承錄恐怕是IG猎杀名单上的头号人物。

 

“无论如何,S市大概都不会太平了。”简自豪发现今天自己总是在叹气。

 

喻文波耸耸肩,把手机还给简自豪,他现在有了好个主意:“我先走啦狗爷,帮我和Shy哥说一声,今天可能晚点回去!对了,也帮我跟史森明道个谢,下次请他吃土家酱香饼!”

 

“等等,”简自豪叫住他,把手边黑色的棒球服丢过去,“卓定留给你的。”

 

少年伸手接住:“多谢!”他顺势穿在身上,挡住了所有的血迹,接着头也不回地翻下了楼梯。刚好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简自豪瞥了眼手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愧是你,宋义进。

 

姜承録的手伤比史森明想象中得还要严重,他应该早点提醒喻文波别接姜承録这个大麻烦的,但人是田野推过去的,想必小保镖不看在田老师的份上,就算看在钱的份上也不会放弃。

 

从他认识喻文波开始,这人就是这个样子,好像谁的话都不管用。偏偏对方的性子又惹他欢喜,法医系的都是些怪人,只有喻文波觉得他酷毙了,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天天“明神”“明神”地跟在自己后面。

 

他们遇上爆炸的那天,史森明被吓坏了,喻文波失去意识后,他发了疯似的在废墟里求救,终于被发现送去了医院。

 

史森明站在抢救室的外面,手上沾满了喻文波的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对赶来的简自豪说:“小狗,我想学临床。”

 

法医系最优秀的学生说,他想学临床。他不在乎毕业了,他也不想进国搜所了,他只想,在那个人无限靠近死亡的时候,有资格、有能力把对方拉回自己身边。

 

“你和阿水好像很熟?”姜承録的声音打断了史森明的回忆,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笑笑,回答说:“算是吧。”对方没再接话。

 

终于缝合包扎完,史森明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准备送他出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叫住姜承録。青年回头,史森明背着光,目光似乎是透过姜承録看向了远方:“我只说一次,也希望你能记住。”

 

“他愿意保护你,是你积了八辈子的幸运。”

 

姜承録被请出了手术室,和进门的严君泽擦肩而过。

 

另一边,喻文波继续开着那辆Spider到了新城区最近刚开的一家咖啡店,也不管上面挂在CLOSED的牌子,门一推就进去了。

 

“抱歉,我们今天不营业。”

 

“谁要喝你煮的咖啡哦!爽歪歪和AD钙奶不香吗?”

 

高振宁从吧台里面走出来,他咬着棒棒糖低头看向少年,似乎是对喻文波两年里一点都没长的身高表示了下嘲笑,然后他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全新的牛奶味棒棒糖递过去。

 

喻文波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不准备接的样子,对方笑起来:“哟,还要哥哥给你剥开不成?行行行。”说着还真的要动手撕开包装,少年一把抢过来放进口袋,没好气地回他:“快滚吧你!我有事要和卢崛说。”

 

“他比你小,别欺负他。”高振宁招招手,卢崛果然在这边,对方听话地走过来,喻文波连忙点头附和:“可不是嘛,终于熬到个比我小的,谁舍得欺负他呀!”高振宁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喻文波在阴阳怪气,不过他俩互相嘴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开玩笑,我就提一下,你最好这几天都安分点,S市马上要变天了。”

 

“知道知道,狗爷也提醒我过了。”

 

高振宁翻了个白眼,大力揉了揉喻文波乱糟糟的头发,在对方跳起来揍他前速度撤开:“走啦!”小保镖朝着对方的背影咬牙切齿。

 

只剩下卢崛站在喻文波跟前,乖乖地喊了声:“水子哥。”

 

喻文波踮起脚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好乖呀!”对方憨憨地笑笑,少年气满满的模样和在姜家遇见的那个年轻人判若两人。

 

“问你几个事儿。”

 

“水子哥问。”

 

“姜优铉书房里左轮的子弹是你装进去的?”

 

“嗯。”

 

“做得好。”

 

“嘿嘿。”

 

“后门的狙击手也是你帮我解决的?”

 

卢崛一愣:“后门有狙击手?!”他紧张地捏住喻文波的肩膀,“水子哥没受伤吧!”

 

“好得很,别担心。”小保镖撅了下嘴,“不是你的话,还有谁知道你的行动?”

 

“宁哥……”卢崛晃晃头,突然想起了今早回到咖啡店的时候没看见高振宁,情绪有点低落地说:“难怪今天被宁哥骂了。”

 

“没关系,那是他有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喻文波又没忍住踮脚摸了摸他的脑袋,“最后再问你个问题,是老宋让你跟着姜家大少爷的?”

 

意料之外地,卢崛摇了摇头:“不是,是姜老爷在所有人里面选了我。”

 

喻文波的瞳孔瞬间放大,所有的线索好像都串在了起来。他兴奋地拉住卢崛的小臂,刚成年的小家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喻文波那张狐狸脸瞬间放大在眼前,他慌张地要往后退,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你记住,必要的时候,保护你该保护的人。”

 

这句话卢崛觉得他好像最近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等他回过神,喻文波已经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IG的小新人摊了摊手,他推开咖啡店的偏门,发现高振宁竟然还没走,那人坐在红色的Ducati Desmosedici RR上朝卢崛伸出手,弄得卢崛一脸困惑。好在高振宁指了指他的口袋,小新人摸了下,他原本空空的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棒棒糖:“水子哥放的……?”高振宁接过来放进内侧的口袋,看都不用看他都知道那是可乐味的,毕竟除了喻文波,没人会用这种别扭的方式表达感谢还顺道嘲笑他的黑皮了。

 

“宁哥都不问我们说了什么吗?”

 

“不管说什么,我都劝你要好好记住你水子哥的话。”

 

姜承録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简自豪一个人坐在那边,好像就是在等他:“走吧,我们去天台坐会儿。”

 

“你觉得S市怎么样?”简自豪很直接。

 

姜承録回忆了这五个月,淡淡地笑起来:“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本来以为会很糟糕,毕竟谁都知道S市盘踞了多少势力。”

 

“所以,为什么现在觉得S市还行?”简自豪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替他回答道:“因为喻文波吗?”

 

青年看着RNG的当家,反问:“喻文波和史森明,有什么我值得注意的吗?”

 

男人按了按太阳穴,思忖着该如何回答姜承錄的问题。三年前他赶到医院看到的一切记忆犹新,史森明就在站那里,像极了一棵死去已久的枯树,他穿着新买的衬衫,上面都是喻文波的血,有风吹过来,衣服后面的吊牌动了动,仿佛是树上最后一片未落的树叶,支撑着史森明没有倒下。

 

在简自豪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界面弹出一条消息,是严君泽——“我带ssm出去吃饭了。”

 

简自豪轻松地勾起嘴角,或许,他现在终于能在给宋义进找点麻烦的同时又不会伤到史森明了。

 

“我猜刚刚史森明和你说了,喻文波愿意保护你,是你积了八辈子的幸运。”姜承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提到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男人将目光看向远方,目送着严君泽载着史森明出了诊所的大门:“那话,是宋义进曾经对史森明说过的。”

 

初冬的阳光强烈得令人炫目,简自豪闭上眼睛,让姜承錄无法通过他的眼神再做些什么推测,然后他叹了口气:“因为上一个没抓住这八辈子的幸运的人,就是史森明。”

 

姜承録沉默了许久,简自豪不大想给他喘息的机会,他晃晃手机:“过会儿给你介绍个人,你一定会想认识他的。”话音刚落,一辆银色的Aston Martin DB11就闯入了两人的视线。

 

“初次见面。”对方礼貌地伸出手,“我是宋义进,IG的领队,也是喻文波的哥哥。”

 

IG,姜承録是知道的,在这场实力悬殊的继承权争夺战中,姜优铉雇佣了他们:“是哥哥要你来杀我的吗?”

 

“你果然很天真。”宋义进笑笑,“也难怪阿水会喜欢和你做朋友。”

 

“什么……意思……”

 

“姜优铉,真的要杀你吗?”

 

“承録,你太心软了。”

“承録,你太心软了。”

“承録,你太心软了。”

“承録,你太心软了。”

“承録,你太心软了。”

 

记忆里那个人的嗓音变得清晰,姜承録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倒流,他仰起头让阳光刺进眼睛里,眼泪缓缓地落下来。

 

他确实像宋义进所说得那样,太天真了。

 

“别太难过,今天找你来,还为了别的事。”简自豪拍拍姜承録的肩膀。

 

宋义进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后颈,像是在聊什么家常便饭一样问他:“你愿意和IG合作吗?”

 

姜承録不太理解,对方体贴地解释道:“他老了,该轮到年轻人当家作主了。”

 

“为什么不找我哥哥?”

 

“我派了别人去找他谈,因为你和阿水似乎走得有些近了,我想亲自来看看。”

 

宋义进的手机适时响起,是高振宁打来的,大抵是姜优铉那边有了消息,他接起来,却瞬间变了脸色。

 

简自豪皱着眉:“怎么了?”

 

远处的天空传来深沉的雷鸣,预示着立冬后的第一场雨来势汹汹,宋义进对姜承録说:“姜优铉死了。”

 

送走喻文波和高振宁的卢崛在咖啡店里又逗留了会儿,没想到姜优铉找上了门。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送你的那辆Murcielago LP640,找起来可并不难。”咖啡店外拉风的橙色跑车格外显眼。

 

“好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我的保镖,陪我去个地方呗。”

 

卢崛其实跟在姜优铉身边不止五个月了,IG和姜氏集团的合作一年前就陆陆续续有了进展,而他从一开始就被挑去保护姜优铉。他看了看这个男人:“那就走着。”

 

“我来开。”姜优铉伸手问他要车钥匙。

 

小朋友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给了他,愤愤地坐上副驾驶后不忘提醒对方:“记得还我。”

 

两个人往老城区驶去。

 

他们开过了一家花店,花店的小女孩儿和老奶奶正在把摆在外面的花收进屋子,卢崛看了眼手机,不屑地笑出声。

 

“怎么了?”姜优铉问他。

 

“天气预报说过会儿要下暴雨。”小家伙敲敲车玻璃,“你说这大晴天的,怎么可能?”

 

姜优铉神秘地弯起嘴角:“说不准。”

 

车停在了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卢崛好像有点印象,他一敲脑袋:“啊,这就是你上次不让我跟着,非要一个人来的地方。”

 

“记忆力不错。”男人摸摸自家保镖的脑袋,“还挺关心我的。”

 

“别把我发型搞乱了!”卢崛咋咋呼呼的模样,倒也没反驳。

 

终于,两个人走到了天台,那里还站着一个男人,卢崛警惕地摸了摸后腰,姜优铉却大胆地走在前面,距离那个男人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说:“父亲。”

 

“看来你是想好了。”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确实是姜家的现任家主。

 

“我不会杀承録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杀你呢?”

 

“他不是那样的孩子。”姜优铉顿了顿,“即使您曾经试图杀了他,他都没有变。”

 

“那是他太懦弱了。”

 

“不对,那是因为他太善良了。”

 

姜优铉往前走了一步:“收手吧父亲,为什么非要我和承録自相残杀呢?”

 

“姜氏的继承人,不能是个废物。”

 

卢崛有点看不懂剧情的发展,他虽然没见过那位家主几次,但是姜优铉和这位姜老爷的关系一直很好。而姜老爷选了他当姜优铉保镖的那天宋义进只和他说了一句话,小家伙的瞳孔一瞬间收缩,因为宋义进说:“保护你该保护的人。”

 

他拔出后腰的枪,冲到姜优铉身前,对准了中年男人:“让你的人把枪放下。”而两个红色的瞄准芯,也不偏不倚地落在卢崛的眉间。

 

“果然……”男人转了转手上属于家主的戒指,“那帮人说IG不可信的时候,我就该猜到了。”

 

“趴下!”熟悉的大嗓门从后面传过来,卢崛按住姜优铉扑倒在地,喻文波和高振宁同时扣动了扳机,远处的两个狙击手相继毙命。

 

高振宁被宋义进安排了来找姜优铉谈判,没想到遇上了刚好回家取东西的喻文波。两个人都隐约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幸亏高振宁总喜欢把狙击枪随身带着,而喻文波也在家里藏了一支。

 

姜优铉刚一抬头就看见他的父亲举着枪,瞄准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卢崛,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他已经反身把卢崛压进了怀里。

 

喻文波愤怒地冲过去,高振宁拦住了他:“冷静点。”

 

中年男人如此胸有成竹,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银灰色的遥控器,喻文波猛地攥紧了手。

 

卢崛跪在地上,姜优铉的体温因为失血过多在急速下降,但最后,他还是对着自家保镖温柔地笑了笑,把车钥匙放到卢崛的手心里:“还给你……你要……收好……”

 

“姜优铉死了。”高振宁告诉宋义进,“卢崛欠他一条命。”

 

“姜承録,你父亲说要见你。”宋义进转述了电话那边的原话,“准确来说,是要见我和你。”

 

“什么时候?”

 

“现在。”

 

“我没问题。”

 

“姜承録,IG欠你哥哥一条命。”

 

“那就拿我父亲的命来还吧。”青年抬起头,一切都不一样了。

 

两人到达公寓楼,一个金发女人走了过来:“Hello,又见面了,宋队长。”宋义进当然认得她,三年前那场爆炸案的主谋团队里仅存的一人。

 

“没想到你还活着。”

 

女人眯起眼睛:“当然,我这两年可是有一直帮你看着喻文波呢!”

 

宋义进冷哼一声,他往前走了一步:“你会后悔提起我弟弟的名字这件事的。”

 

“别急,姜老爷让我给你们送了份大礼。”她优雅地往楼上走去,一群人冲了下来,“我在天台等你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几层才到楼顶,姜承録右臂上的伤口早就裂开了,宋义进的左眼睑被划破,血流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他们在厮杀中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谁都没要放弃,终于到了天台,门口是肩膀中了枪的高振宁和卢崛,旁边地上是盖着卢崛外套的姜优铉,他们的武器都被从楼上扔了下去。

 

那一头,是姜家老爷,金发女人,和被挟持了的喻文波。

 

谁会想到,再见面竟是这种场景,宋义进发现少年的面容比起以前锋利了许多,没有自己帮忙定期修剪的刘海有些长了,裹着偏大的棒球服,还是小小的一只。

 

喻文波勾勾唇边:“老宋。”

 

然而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寒暄了,姜承録看向自己的父亲,中年男人扔过去一把枪:“杀了他们。”

 

姜承録上膛,转身看了看姜优铉,不由得想起了那句“生日快乐”,他搭上扳机,朝着男人举起了枪:“那是我唯一的哥哥。”

 

谁都没有阻止他,金发的女人一脸怜悯地看着倒下去的中年男人:“真可怜。”她的枪口牢牢贴在喻文波的太阳穴上:“接下来,小可爱,你还有什么要和哥哥说的吗?”

 

“和你没关系吧!”喻文波倒是镇定,女人看了一眼远处逐渐靠近的直升机,她慢慢地放下枪,却迅速用手铐把自己和少年锁在了一起。

 

姜承録抓住时机正要开枪,被宋义进急忙拦住,因为那个女人的风衣里面,给自己绑上了炸弹。三年前的炸弹案就是这样,自杀式袭击,绑着炸弹的人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就会引爆。

 

EDG的直升机降落下来,金发女人笑笑:“你们都可以走,我只要喻文波。”

 

宋义进举着双手走过去:“血洗了你们基地的人是我,我和他换。”

 

“用不着,你以为我这两年研究你们还没研究够吗?”喻文波不屑地弯弯嘴角,他的哥哥不同意地盯着他,小朋友委屈地看回去,“就一次,相信我吧,哥哥。”

 

田野从直升机上下来,他和喻文波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角落里丢下一个对讲机。

 

宋义进还是不放心,他和姜承録走几步就要回个头,直到所有人都坐上直升机飞远了,喻文波才松了口气。

 

“你在骗他们。”女人笃定地说。

 

“看来我演技还挺好的。”少年反手扼住了她的喉咙,把女人落在地上的枪踢到一边。

 

“咳咳……你真的以为,这和三年前的炸弹一样吗?”

 

“我才不在乎这个。”

 

“呵呵……哈哈……宋义进肯定不知道,我死亡三分钟后炸弹才会引爆,他们本来有机会救你的。”

 

“是吗?”

 

“他杀了我最爱的人,我要他亲身体会一下!”

 

“你不会如愿的。”喻文波平静地告诉她。

 

“不可能!”女人发疯似的睁大了眼睛。

 

接着是一声枪响。

 

瓢泼大雨瞬间落了下来,小保镖站起来,拖着尸体,去捡对讲机:“我果然很有演戏的天赋,连你也被骗了。”

 

他按亮了通话键。

 

“喻文波,我需要你把炸弹内部的构造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给我。”这个声音喻文波可太久没有听到了,是前不久刚从EDG国属部转到VG防爆厅的老朋友了,他轻笑起来:“胡显昭,在校期间我的各科成绩可都是年级第一。”

 

“你退学之后,就是我了。别废话,快点。”

 

“没用的。”喻文波从看见那个遥控器的瞬间就认了出来,这是那群人自称Kamikaze的“杰作”:“三年前,你的师兄没能救下我的师兄。”

 

“今天,你也救不了我。”

 

“喻文波!”

 

“公寓楼里的爷爷奶奶都撤走了吗?”

 

“……都撤走了,除了你。”

 

“那就好。”

 

“把对讲机给老宋吧,我知道他在。”

 

——“老宋,你是不是问过我,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我说的什么想为人民服务,什么想赚大钱都是假的。”

 

——“我想啊,凭我玩游戏的天赋可以就在家里当个游戏主播。你呢,玩游戏应该也挺厉害,然后就天天给我当狗,带我上分。”

 

——“对了,偶尔你还直播唱歌,一群小迷妹给你刷礼物,争着要给你生猴子。”

 

——“Shy哥就住在咱们小区,我俩老去他家蹭饭吃,之后三排去虐路人。”

 

——“我们肯定还养了只柴犬,遛狗的时候讲不定会遇到住在隔壁小区的RNG和TES那拨人,他们都脑子不好,养的什么雪橇三傻,出门就是被遛的份。”

 

喻文波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球,盖在黑色的棒球服下,雨点打在上面嗒嗒作响,他轻轻地告诉宋义进:“没事的,宋义进……没事的。”一如他十六岁那年,他的哥哥安慰他那般。

 

最后一个吻落在了那个项链上,少年按掉了通话键。

 

 

 

 

 

 

 

 

 

 

 

 

 

 

 

 

 

 

 

 

喻文波和姜优铉做了两年整的邻居,两个人的碑靠在一起。

 

卢崛坐在姜优铉的碑前,表情异常生动地吐槽了一下午这两天学钢琴天天在被老师骂,然后到喻文波碑前,兴高采烈地跟他打高振宁的小报告。

 

姜承録认认真真地跟自家哥哥汇报了下最近姜氏集团的工作,顺便提了句卢崛的音乐天赋堪忧,然后在喻文波那里,放下一朵向日葵,他有点想他的小保镖了。

 

还有些其他人先先后后都已经来过了,只剩下宋义进牵着只小柴犬走过来,他靠坐在碑上,小柴犬也听话地缩在他的怀里,男人摸了摸它的脑袋:“波波今天好乖。”

 

夕阳里,宋义进看见了两年没见的史森明。

 

还有轮椅上的喻文波。

 

喻文波睁开眼睛恢复意识后,史森明告诉了他后来的事情。

 

——“宋义进受了很大的打击,和你一样进了急诊室。”

 

——“姜承録的右手差点废了,但是他好像再也不弹琴了。”

 

——“多亏卓定心细,那件棒球服是特质的防弹衣,救了你一命。”

 

——“我在手术台上站了十小时,最后连手术刀都拿不稳,田老师接手了后面的十小时。不过他让我等你醒了转告你,把姜承錄介绍给你的是他,所以你不欠他什么,以后打牌谁都不许放水。”

 

——“你睡了两年,IG和姜氏集团在S市落脚,他们都忙得不行,我们以为你不会醒了,所以一直没告诉他们。”

 

史森明说的时候轻描淡写,但当时的事情任谁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如果不是还有IG的人看着,恐怕宋义进也早就不在了。姜承録撕掉了好多琴谱,砸钢琴的时候右手缝的线裂开了不知道多少回。TES的人买下了那块地,去年一整年都在找喻文波。好几次,喻文波在手术台上都没了心跳,史森明拿不稳手术刀也不愿意出手术室,被田野打了一拳才清醒过来。二十个小时后,两个医生看着生命体征恢复正常的喻文波哭着抱在了一起。

 

熟悉喻文波的人都知道,他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以什么都豁出去。可是,他还是会为了一个人,拼了命地活下来。

 

史森明把喻文波往前推了一小段距离,然后贴心地锁住了轮椅,默默退开了身子。

 

轮椅上的少年苍白得一塌糊涂,失而复得的心情几乎让宋义进站不起来,他勉强扶着墙壁,剧烈晃动的瞳孔似乎是在现实与幻觉中挣扎。

 

“老宋。”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也终于唤醒了他最爱的哥哥。

 

宋义进脚步慌乱、磕磕绊绊地跑过来,半跪在轮椅前,伸出手却还是不敢覆上喻文波的面颊。

 

“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哥哥一次又一次在他耳边道歉。喻文波轻轻摇头,习惯性地蹭了蹭宋义进的脑袋,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只听见对方继续说:“我来晚了……我来接你了……”少年的喉咙倏地涌上一股干涩,他把头埋进男人的肩窝,再锋利的刀终究还是红了眼睛。

 

喻文波警校的同期都知道,这个人几乎从来不休假,或者说,他的休假期永远都在宿舍或者训练场呆着。

 

“咱们不是在老城区有套房子吗,休假不妨去那边住住。”

 

“一个人呆着那边和一个人呆在学校没什么差别。”

 

打着电话的喻文波想起了最近很火的那个梗,突然想逗逗自家哥哥:“宋义进。”

 

“嗯?”

 

“别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电话那头了青年沉默了许久,喻文波其实早就习惯了,语气里也真的没什么委屈,只是宋义进的反应让他有些尴尬,刚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只听见那人的嗓音带着少见的干哑:“再等等,再等等……”

 

喻文波或许早就不记得了,可是宋义进记得,他记得答应过,终有一天他会来接他。

 

“宋义进,你竟然给一条狗取我的名字。”

 

“不过看在它长得还挺可爱的份上,爷就勉为其难地收了它吧。”

 

趴在少年腿上的小柴犬满脸欢欣地抬起头,喻文波微微低头和它碰了碰鼻尖:“波波。”

 

一个轻柔的触感在他脸颊上拂过。

 

喻文波诧异地看向宋义进,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哥哥说:“啵啵。”

 

小柴犬踩了踩喻文波的腿,好像在催促着什么。

 

少年无奈地笑笑,双唇也在男人的脸颊上点了点。

 

是一个BoBo。

 

FIN.

 

 

 

 

※ 没校对,可能有不少错别字,大家见谅!

※ 脑洞的时候全是CP甜甜的恋爱,全文永远都在走剧情的路上,不愧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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